我和水仙花度过一个温馨夜晚

    期次:第866期    阅读:719   




  □刘洛夫
今晚是大年夜,为了装饰一下客厅,我们家买了一盆水仙花,放在电视机旁。我悠然自在地坐在沙发上远远地观看,每朵娇小、洁白的花朵,中间像托着一个小金杯,在翠绿的叶片之间竞相开放。沐浴在一闪一闪的彩灯下,黄白色的小花与直立而扁平的绿叶相映生辉,给了我无限的温柔!
  小花们开得很自信,她们不慕虚荣,不羡慕那肥大而润泽的玉兰花,也不崇拜那红得发紫的牡丹王。是啊!花儿为什么一定是红的才美呢?花儿为什么一定要大才算壮观呢?正是这千千万万的小巧玲珑而又洁白无瑕的种属,才把这大自然装扮得大气磅礴、纯洁朴实啊!她们默默无言地、自由自在地为这片绿色的大地做着什么,从不张扬,从不争艳。绿叶又为什么只有当她供养和陪衬了大红花时才算是奉献、荣耀和自豪呢?“红装”尚须“素裹”方显出“分外妖娆”呢!说来也难怪,在我们的世界里,立功者总是戴着大红花,而投降者总要举起小白旗,这也许是这种世俗的偏见给象征纯洁、忠诚与谦逊的白颜色留下的一种不公正吧。即便在得到不公正的对待时,这些小白花们仍然有“一片冰心在玉壶”的高洁胸襟和淡泊心志呢!
  我怀着敬佩的心情,走近这些小伙伴,又以好奇的目光从上到下仔细打量她们。她们碧玉般的身躯、白嫩的大脚、苗条而光洁的身段、清秀有序且带有光泽的头发,还有头发里簪着的白花(真是一个站着的美人)……令人大饱眼福,美不胜收啊!从前我还不知道水仙竟然如此秀丽、温柔和友好。想起来了,我真的不理解那玫瑰的身上怎么长了那么多的刺呢?连刺猬也不想去碰碰她哟。
  夜已经深了,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尽管鞭炮和焰火的浓浓火药味不时地从窗户的缝中挤进来,然而,这火药味却不敌水仙的浓郁芳香,我也就慢慢地被带进了充满诗意的境地了。陆放翁咏梅时赞曰:“零落成泥碾作尘,只有香如故”,而我小时候就是和梅花一起长大的呀,可怎么不曾嗅到过寒梅有如此刺激的、令人神经都被触动的芬芳气味呢!大概不会是因为朝夕与共而无感觉,或者是由于那些岁月已流逝久远而忘却了梅花的暗香吧!哦!不会的,梅花真的没有水仙花香得那么醉人、那么可爱!此时的寒舍已被这位仙客的呼吸熏陶得时而仿佛在天上、时而又宛若回到了人间。记得人们常这样说,“山不在高,有仙则灵,水不在深,有龙则灵”。那么花呢?应该是不在其“大”,也不在其“色”,有香气就灵啊!
  更加令我感到安全和踏实的是,这些水仙花儿似乎都拥有一颗纯朴的平常心。她们从不像富贵的牡丹那样高看自己,却又从不自卑,总是笑开在百花丛中;她们也不像那患有洁癖症的荷花那样全身终日沐浴在湖水中消遣,而是和浅浅薄薄的水在一起就知足了,就连其鳞茎球下的根丝都不沾一点污泥;她们虽然无法像参天乔木一样可以成为大厦的栋梁,却可以把一个殿堂装饰得清秀典雅;她们虽然不能像梅花那样傲霜斗),但在冰凉的水中也能亭亭玉立。她们早就走出了中国的东南沿海,在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去挑战自我、繁衍生息,但不像可怜的蒲公英一样随风飘泊,无家可归;亦不像梅花那样的生性好斗,有意去挑逗三九寒冬的“悬崖百丈冰”呢。这个大千世界不正是由这样平平常常、普普通通的分子所组成的吗?谁也缺不了谁呀!
  我还在不断地凝视着那个像小船一样的长形花盆,盆中的一排石蒜上,长着一排排笔直的绿茎。再用模糊的眼神去看她们的时候,这些笔直而茂密的绿茎好像筑起了一道篱笆,篱笆之上、绿叶之间的点点白花正在给我宁静而遥远的无限遐想:那真是陶渊明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的景象哦!子夜来了,电视屏幕上锣鼓喧天,新年的钟声正在敲响;门外鞭声如雷,烟花焰火把北风呼啸的夜空映照得五光十色、如火如荼。不过,这时的我,已经忘记了所有这些除夕之夜的特色了。我只觉得自己好像站在那道篱笆前,伸手去摘取上面的秋菊花,大有“采菊抬见南山松,人境若无车马逢”之感,宛若置身于世外桃源。
  在这穿越时空的想象之中,新的一年到来了,水仙花和我都累了,休息吧。今晚我没有认真欣赏春晚节目里的歌舞升平,也没有仰天目睹夜空中的流光溢彩,而是和这位“水上仙人”度过了一个温馨的夜晚,尽管没有惊天动地的场面,却留下了一份美好而长久的记忆。
  (2010年2月,于北京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