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

□方华灿
5月16日,惊闻我的挚友陈如恒教授于5月15日仙逝,我非常悲痛,紧接着17日又听说告别仪式已于清晨8时举行,我未得到通知,未能与挚友最后告别,心里非常难过,遂提笔写下这篇悼念文章,以弥补这一遗憾。
如恒与我是北洋大学(今天津大学)的同学,同在机械系,他比我高两个年级。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,天津市组织全市大游行庆祝。我当时任学校团委负责人,参加了学生游行的组织筹备工作。如恒一个人自主设计,自己动手,制作了一个象征着全世界人民爱好和平的直径数米的大地球,在全市游行队伍中非常引人瞩目。我就在此过程中与他相识,他那种不知疲倦、踏踏实实、埋头苦干的工作作风和为国庆贡献力量的爱国热情,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1951年暑假,我去玉门油矿参加石油矿场机械现场实习。那时,如恒已毕业留校当了助教,但他响应石油管理总局领导来校动员大家学习石油的号召,转行开始从事石油机械教学工作。为了准备给采矿系学生开设出“钻井机械”课程,他随我们学生一起赴玉门油矿见习。我们一路上坐着运空汽油桶的敞篷卡车,每天晚上住车马店,浑身上下都是灰尘,颠颠簸簸走了半个月才到达。一到油矿他就全身心投入到生产实践中,与工人一起到井队跟班,不怕脏累、吃苦耐劳、勤奋学习,为我们学生树立了榜样。
1952年,我从北洋大学毕业,分配到清华大学石油系任教,如恒也自北洋大学调入清华大学石油系任教。如恒与我、赵国珍(我在北洋大学的同班同学)三人同在机械教研室,负责建立我国第一个石油矿场机械专业。为了给这个专业的毕业班学生开设“石油矿场机械”课,如恒“连轴转”地勤奋备课,晚上经常工作至深夜,当晚编写出讲义再连夜自己刻好蜡板,第二天早晨接着早起上课,刚刚油印出的讲义发到学生手里时,油墨尚未干,教室里充满着油墨味儿。他的这种敬业精神不仅让学生深受感动,而且也使我与国珍两位青年教师深深钦佩,深受影响。
1953年北京石油学院建立,如恒与我一起进入北京石油学院石油机械系矿场机械教研室工作。这是我国高校建立的第一个石油矿场机械教研室,如恒被任命为教研室主任(开始时为代理主任),我虽还身兼石油机械系的管理工作,但是,仍在教研室的教学工作中与如恒形影不离。矿机教研室在如恒的领导下,团结一心,共同努力,至“文革”前,不仅在教学上开出了机械系及钻采系的几门专业课及课程设计、毕业设计,培养了十几届学生,而且开展了多项科研工作,建立起了先进的石油矿场机械实验室。可以说,这一时期石油矿场机械专业及教研室的教学质量、科研水平,已达到了苏联莫斯科石油学院的质量和水平,在此过程中,如恒功不可没。后来大家都称陈如恒教授是“我国石油矿场机械的鼻祖”,对此,他是当之无愧的。
1969年底,北京石油学院迁校山东改名华东石油学院,我又与如恒一起在山东共事了二十几年,在矿机教研室我与如恒仍是“一个战壕里的战友”。如恒作为矿机教研室主任,在教师队伍散失、实验设备毁坏、生活条件艰苦、物资供应匮乏等极其困难的条件下,带领大家艰苦奋斗,终于在1988年学校更名为石油大学时,使石油矿场机械专业及教研室恢复到了“文革”前的水平,如恒的超人领导艺术及出色业务能力在此过程中表现得淋漓至尽。
后来,在他加入中国共产党时,我是他的入党介绍人。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,在矿机党支部会上,当我们全体党员鼓掌向他表示祝贺时,他为自己实现了多年的入党愿望而激动得眼泪夺眶而出,而我也为他的执著追求与坚定信仰所感动,流下了热泪。
1992年我自山东调回石油大学(北京)。这时,如恒已早几年调回北京研究生部。他们几位老教授自山东调回北京,以充实研究生部的师资队伍,但是只有本人调动,与家人两地分居,吃住都很不方便,生活很艰苦。有一次我到北京出差,在石油大院碰到他,只见他手里拿着买的干粮,边吃边疾步赶路。我问他,他说正赶着去与约好面谈的研究生见面。如恒就是这样以无私奉献的精神为石油大学的研究生培养呕心沥血。他作为博士生导师一直工作至70岁退休,退休前,仅博士生就培养了几十名,其中就有张来斌(中国石油大学(北京)校长)、罗维东(北京科技大学党委书记)、齐明侠(中国石油大学(华东)机电学院院长)等。
1997年如恒退休后,退而不休,仍念念不忘石油矿场机械专业的建设与发展。他不仅积极参与有关石油矿场机械的学术研讨会、产品鉴定会、科研立项论证会、研究生答辩会等等,而且笔耕不断,写了一批论文,出版了专著。2013年学校六十周年校庆前夕,我们这些老矿机教研室的教师聚会时,他还与我约定,互赠著作,我把我八十岁时写成出版的《海洋石油工程》赠给他,而他则将2012年出版的《陈如恒文集——石油矿场机械进展》一书赠给我。这本书中,不仅包括了他撰写的50篇论文,而且还有他的专著《混沌、分形及应用》。读着这本书,我深受感动,既感受到了他的高深学术造诣,又敬佩他老骥伏枥的凌云壮志。
2015年春节前,听说他因健康原因在昌平住院,我曾去医院探望他。他虽然两个鼻孔均插着管,吸氧、输液,但是还能认出我,与我紧紧握手,两个人75年的挚友之情让我们十分激动,没想到这竟成了最后的决别!5月15日他乘鹤西去,5月17日的告别我未能参加,至今思想起,仍然悲痛不已。
如恒挚友,名垂千古,万古流芳!
(作者系原华东石油学院副院长、石油大学(北京)校务委员会副主任)